美國實務／採用非專家證人論述顯而易見性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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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關於專家證人的證詞（expert testimony），聯邦證據法（Federal Rules of Evidence）對其有相關規定。然而，如果是由非專家證人（lay witness）所作出的證詞，法院應如何採納？以下判決[1]係關於非專家證人證詞是否可用以作為陪審團裁決不具顯而易見性的基礎。本文僅說明該判決中與上述議題相關內容，合先陳明。另外，筆者亦於文末針對申請時能否透過專家證人的證詞反駁核駁理由，依據美國專利法規提供拙見。

判決歷程

案情簡介：

系爭專利[2]係關於氧氣產生系統的控制裝置與控制方法，用以維持與調控使用表面混合玻璃氣炬（surface mix glass torch）的玻璃藝術家所利用的氣流。

專利權人HVLPO2公司（下稱上訴人）指控Oxygen Frog公司與其執行長Scott Fleischman（以下合稱被上訴人）侵犯[3]系爭專利。

聯邦地方法院（以下簡稱地院）階段：

首先，地院作出部分簡易判決（partial summary judgment），認定被上訴人侵犯系爭專利的其中二個請求項（以下稱系爭請求項）。因此，本案接著進入陪審團階段，判斷系爭請求項的有效性。

在庭審（trial）時被上訴人主張，基於兩篇先前技術的結合，系爭請求項不具非顯而易見性。其一為吹製玻璃網路論壇的海報，另一則為由玻璃吹製藝術家Tyler Piebes先生（下稱Piebes先生）在網路上發布的影片。

Piebes先生並不具有專家證人（expert witness）的資格，但此前曾作為事實證人（fact witness）提供證詞，而這些證詞大部分是在庭審中於陪審團前所表示的。在Piebes先生陳述證詞之前，上訴人即提出異議，認為Piebes先生對顯而易見性的所作的證詞將會是不當的專家意見證詞。地院否決了上訴人的異議。

在Piebes先生陳述證詞之前，地院對陪審團提供了限制性的指示：「像Piebes先生這樣的證人必然能向你們提供他的觀察並解釋系統是如何運作以及是否為顯而易見[4]」。地院更進一步透過指示告知陪審團：證詞並不是顯而易見性的「最終問題」，顯而易見性的判斷仍是取決於陪審團。之後，Piebes先生仍於陪審團前提供證詞，其中包括他認為什麼是顯而易見的證詞。

庭審之後，陪審團進入裁決（verdict）程序，認為系爭請求項對於所屬技術領域中具有通常知識者係顯而易見。對此，上訴人提出依法律判決動議（a motion for judgment as a matter of law）或者替代性地提出新庭審程序（new trial）的請求，但地院拒絕該請求。

聯邦巡迴上訴法院（下稱CAFC）階段：

即便地院認為允許Piebes先生的證詞並無錯誤，並認為Piebes先生的證詞並未實質地對上訴人造成損害（特別是基於地院提供給陪審團的限制性的指示）。然而，CAFC認為地院這樣的決定顯然錯誤，並認為地院的限制性指示不足治癒Piebes先生的證詞對上訴人所造成的實質損害。因此，CAFC認為：就拒絕上訴人請求新庭審程序而言，地院濫用其裁量權。

CAFC認為：地院允許透過Piebes先生的證詞來認定以特定方式修飾先前技術的系統而匹配系爭專利所請之發明顯而易見是不恰當的。CAFC先是節錄聯邦證據法第702條的規定：「一位由於知識、技能、經驗、訓練、或教育而被認定具備專家資格之證人，可以透過意見或其他形式作證，如果：(a)該專家證人的科學、技術或專業知識將幫助陪審團理解證據，或者有助於認定爭議事實；…[5]」。CAFC再透過先例[6]解釋：「因為侵權與有效性議題大部分是從所屬技術領域中具有通常知識者的觀點分析，所以一位不具備專家資格之證人將無法幫助陪審團理解證據或認定爭議事實[7]」。該先例中還提到：「除非證人在相關領域被認定具備專家資格，否則允許證人對不侵權或無效議題提供證詞是裁量權的濫用[8]」以及「在相關領域未被認定具備專家資格的證人，無法對顯而易見性或是與顯而易見性相關的技術問題（像是所請發明的本質、先前技術的範疇與內容、所請發明與先前技術之間的差異或是通常知識者結合先前技術達成所請發明的動機）提供證詞[9]」。

CAFC接著論述，除了聯邦證據法外，聯邦民事訴訟規則（Federal Rule of Civil Procedure）第26條a項2款對於專家證人的證詞也有所規範，並舉例：「專家與書面意見需揭示給對造知悉，而該書面意見包括專家的所有意見、該些意見的論理與基礎以及形成該些意見所依據的所有事實[10]」。CAFC並且指稱：這樣的揭露內容在本案中並未提供給上訴人。對此被上訴人主張：因為Piebes先生並不是以專家的方式提出，因此不需符合該等規定。被上訴人並主張：Piebes先生的證詞只是關於其看法與經驗的通俗證詞（lay testimony）。

被上訴人主張：非專家證人應該被允許提供關於顯而易見性的證詞。CAFC並不同意並認為：因為Piebes先生的意見證詞已直指庭審時的核心問題（即系爭專利請求項是否因顯而易見而無效），因此Piebes先生的證詞顯然應以專家證詞的標準認定，針對該議題所作成的非專家證人證詞不符合美國聯邦證據法或聯邦民事訴訟規則的規定。

被上訴人另外主張：即便認定Piebes先生的證詞不適當，然而這樣的錯誤並無害，且地院已經藉由提供給陪審團的限制性指示治癒了任何的損害。對此，CAFC並不同意。CAFC認為地院階段時陪審團的裁決內容是：「系爭請求項對所屬技術中具有通常知識者為顯而易見」，而Piebes先生的不適當證詞對於陪審團的決議是否提供部分或者全部的基礎則無從得知。此外，CAFC引述先例[11]解釋：由於關於最終問題的專家證詞可能極大地影響陪審團的決定，因而才設計專家證人開示規則讓雙方當事人可以適當地準備案件與避免突襲。如同前述，由於Piebes先生並未被當成專家證人，其關於顯而易見性的證詞也未依據專家證人開示規則揭示。因此，CAFC認為上訴人已極大地受有損害，並非被上訴人所稱是無害的錯誤。是以，CAFC認為需以新庭審程序改正該錯誤（由於CAFC決定以新庭審程序改正該錯誤，即無須考量依法律判決動議）。最終，CAFC撤銷原判決並發回重審。

想法與建議

根據聯邦證據法及聯邦民事訴訟規則對於專家證人的規定，一方面，被認定具備專家資格的證人可以透過意見或其他方式作證以幫助陪審團理解證據或認定爭議事實；另一方面，也透過專家證人開示規則的規範使他造可以依據開示內容準備案件而不致受到突襲。復根據判決中引述的先例，在相關領域未被認定具備專家資格的證人，係無法對與無效或顯而易見性相關的技術問題提供證詞。

值得討論的是：本判決中僅提到由於該非專家證人並未踐行專家證人開示程序，使得其證詞無法提供給陪審團作為顯而易見性的判斷依據。然而，在證人不具有專家資格的情況下（即證人為非專家證人時），是否有可能透過採用專家證人開示規則而使其能對無效或顯而易見等法律問題提供意見？

關於上述問題，從聯邦證據法第701條可以推知：一般證人所得證詞之範圍，須排除專家證人的範圍[12]。基此，筆者認為：在證人已被闡明不具有專家資格的情況下，即便透過專家證人開示規則，非專家證人的證詞範圍還是需要受到聯邦證據法第701條的規範（即，非基於聯邦證據法第702條規定之科學上、技術上、或其他專業知識而作出者）。再者，如果連聯邦證據法及判決先例都已經規範即便專家證人也只能基於科學上、技術上或專業知識對與無效或顯而易見相關的技術問題作出證詞，實難謂可以僅透過適用專家證人開示規則，就讓非專家證人可以非事實證人的方式對無效或顯而易見性這些法律議題表示意見。關於能否讓專家證人對系爭專利是否具有顯而易見性發表意見，有諸多注意事項[13]。

在專利申請階段，亦有可能透過專家證人的意見反駁審查官的核駁理由。具體來說，當申請案或再領證專利案的請求項遭遇核駁理由時，除非另有規定，否則用以反駁核駁理由的任何證據（包括專家證人的意見證詞），必須透過宣誓書（affidavit）或聲明（declaration）的方式提出[14]。審查官對於適時提交的宣誓書與聲明則應盡審查義務。申言之，在包含發明具極端性或具無法預期結果的證據、商業上成功的證據、解決長久存在但未能解決的需求的證據、有關他人的失敗的證據、存在技術偏見的證據（即有關輔助參考因素（secondary consideration）的證據）之宣誓書或聲明係適時地被提出的情況下，審查官於根據專利法規定的可專利性要求下判斷請求項是否具顯而易見性時必須加以考慮[15]。又，申請過程中審查官在評估專家證人意見的證明價值（probative value）時，必須考慮以專家證人意見所用來確認事項的本質、任何反面證據的證據強度、專家證人對於案件結果的利益以及是否存在可支持專家證人意見的事實[16]。

因此，當專利申請人須要從輔助參考因素著手以專家證人意見反駁審查官對於顯而易見性的核駁時，除了實體面上意見本身具說服力以外，應透過提供宣誓書或者聲明作為事實證據的基礎，進而使所提出的專家證人意見具有證明價值。如此，即便專家證人意見對於法律議題的結論不會貢獻任何權重，但構成該意見的論理基礎可能具有說服力[17]，進而有助於申請案的獲准。

參考資料

[1]HVLPO2, LLC v. OXYGEN FROG, LLC, No. 2019-1649.(Fed. Cir. February 5, 2020)

[2]US 8876941號專利以及US 9372488號專利

[3]筆者說明：關於本案具體的侵權行為，可以參考地院階段的判決內容，本文因篇幅緣故不多贅述。

[4] “a witness such as Mr. Piebes certainly can offer his observations and explain to you how a system works and what he thinks would occur to him from his perspective would or would not be obvious.”

[5] A witness who is qualified as an expert by knowledge, skill, experience, training, or education may testify in the form of an opinion or otherwise if: (a) the expert’s scientific, technical, or other specialized knowledge will help the trier of fact to understand the evidence or to determine a fact in issue; . . .

[6]Sundance, Inc. v. DeMonte Fabricating Ltd., 550 F.3d 1356, 1361–62 (Fed. Cir. 2008) (quoting Fed. R. Evid. 702).

[7] Issues of infringement and validity “are analyzed in great par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personof ordinary skill in the art,” such that a witness who is “not ‘qualified as an expert by knowledge, skill, experience, training, or education’ in the pertinent art . . . [cannot] ‘assist the trier of fact to understand the evidence or to determine a fact in issue.’”

[8]“it is an abuse of discretion to permit a witness to testify as an expert on the issues of noninfringement or invalidity unless that witness is qualified as an expert in the pertinent art.”

[9]“[A] witness not qualified in the pertinent art [may not] testify as an expert on obviousness, or any of the underlying technical questions, such as the nature of the claimed invention, the scope and content of the prior art,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claimed invention and the prior art, or the motivation of one of ordinary skill in the art to combine these references to achieve the claimed invention.”

[10]that experts be disclosed to the opposing party along with a written report which contains all opinions of the expert, the reasons and bases for those opinions, and all facts relied upon in the formation of the opinion.

[11]Reese v. Herbert, 527 F.3d 1253, 1266 (11th Cir. 2008)

[12]聯邦證據法第701條規定：「證人非以專家身分作證時，證人之意見或推論之證詞，應以下列為限：（a）係合理地基於該證人之認知，且（b）有助於清楚地瞭解該證人之證詞，或有助於爭執事實之認定，且（c）非基於本法第702條規定之科學上、技術上或其他專業知識而作出者。（原文：If a witness is not testifying as an expert, testimony in the form of an opinion is limited to one that is: (a) rationally based on the witness’s perception; (b) helpful to clearly understanding the witness’s testimony or to determining a fact in issue; and (c) not based on scientific, technical, or other specialized knowledge within the scope of Rule 702.）

[13] 可參照IPWATCHDOG的Don’t Let Expert Testify as to Obviousness一文；（Daniel Hanson著，「Don’t Let Expert Testify as to Obviousness」，IPWATCHDOG，日期：2019年7月24日，網址：https://www.ipwatchdog.com/2019/07/24/dont-let-experts-testify-obviousness/id=111231/ （最後瀏覽日期：2020年3月7日））

[14]參照美國專利法施行細則（37 C.F.R.）1.132一節（原文：When any claim of an application or a patent under reexamination is rejected or objected to, any evidence submitted to traverse the rejection or objection on a basis not otherwise provided for must be by way of an oath or declaration under this section.）

[15]參照美國審查基準（MPEP）716.01(a)一節（原文：Affidavits or declarations, when timely presented, containing evidence of criticality or unexpected results, commercial success, long-felt but unsolved needs, failure of others, skepticism of experts, etc., must be considered by the examiner in determining the issue of obviousness of claims for patentability under 35 U.S.C. 103.）

[16]參照MPEP 716.01(c)III一節（In assessing the probative value of an expert opinion, the examiner must consider the nature of the matter sought to be established, the strength of any opposing evidence, the interest of the expert in the outcome of the case, and the presence or absence of factual support for the expert’s opinion.）

[17]參照美國審查基準（MPEP）716.01(a)一節（While an opinion as to a legal conclusion is not entitled to any weight, the underlying basis for the opinion may be persuasive.）

本文經 廣流智權事務所 授權轉載，原文於此
作者／李春霖 專利師
編輯／馬克斯 專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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